人间绪

护世神的修罗场28

天后上位的第七年,帝后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矛盾,原先相敬如宾的体面也维持不住了。

天帝某日醒来,打了个长长的哈欠,昨夜过于劳累,身边的人还在酣睡。天帝用火热的眼神把人盯醒,然后深情款款地叫了一声:“马达夫!早安呀!”

如果对方能笑着回应:“帕斯!”他愿意用整个宇宙去换,愿意带着马达夫去讨饭,去杀人放火毁天灭地……

可惜那人睁开眼,冷淡地瞧着他一眼,自顾自地起身穿衣。

天帝心里冷成冰,懒懒地摊在床头,上朝的心情没了。

“那罗延,你答应过我,会吸取他的记忆,你让我等待了这么多年。”

毗湿奴几秒就穿好了衣服,火速离开那张豪华的大床。

“那罗延!”

天帝的叫唤像一阵风过耳无痕。

天帝没有上朝,他在院子里闲走,一只养得白白胖胖的白孔雀在晾着翅膀晒太阳,一群鸽子在啄食,兔子从脚边窜过……

景象如此美好,心里是灰蒙蒙的。

天帝躺在一块石头上,闭上眼睛,在褪色的记忆里搜寻奎师那的踪迹。

初见时,他一脚踩开波涛,光辉的神祇立在岸边,看着湿漉漉的自己微笑,他们第一次拥抱,那个时候,自己还没有彻底敞开心扉……他们同游,调戏牧女……那是一段最无忧的时光。

无论他怎么竭力挽留,那些影像不可逆转地悄悄淡去颜色,他的无力感与日俱增,他快要忘记奎师那了,这是绝对不可以的,奎师那,这是个刻进灵魂的名字。

记忆苍白凌乱,真假虚实难辨。奎师那邀请他同眠,他紧张得不敢脱衣服,身上裹着大红的鸳鸯被,像火在燃烧。

他做了什么?好像什么都没有做,他应该做点什么的,他的马达夫很失望,别出心裁地坐坏了一张床,以清汤寡水收场。如果他能回到过去,他一定不顾一切地抱住他,索要他,占领他。

奎师那以摩西妮的形态见他,织造了一场幻境,似梦非梦的幻境里,摩西妮哭着离开了。

所剩不多的记忆里,奎师那总是在哭。

最后那一次尤其惨烈,奎师那倒在他曾经苦修的林地,他疯了一样去找他,抱着他虚弱的身体,呼唤他的名字。

绝望的心情再次侵蚀,天帝紧闭的眼睛里,沁出冰凉的液体。

“马达夫!不要走!看着我,我是帕斯啊!”他无与伦比地叫,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冷,终于在他的嘶吼摇晃下,慢慢睁开眼睛。

“帕斯……”微笑出现在苍白的脸上,奎师那恢复了一丝生机。

“马达夫,是我,我在这里!”

奎师那迟疑片刻,轻声道:“帕斯,可以…亲我吗?”

他呆住了。

“帕斯,吻我……”奎师那目光迷离,甚至有些不清醒。

他含泪低头,热烈的吻,落在奎师那的脚背上。

奎师那静了一瞬,突然失声痛哭,眼泪如泉急促地奔流,哀痛欲绝,好像正在死去的是他的帕斯。

奎师那的一生,注定是得不到圆满的一生,是命运给出的诅咒。

弥留那一刻,他心里仅存的一线期盼与欲求,终究是碎裂在落在脚背的吻上。

含恨而终的奎师那,你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?后来我渐渐明白,你不肯回归,是我的错啊!

感觉到头顶的阴影,天帝睁开眼睛,以神力蒸干一脸的泪,面前站着那罗延。

那罗延比凡人形态的奎师那更美,外貌有五分相似。

“马达夫!”

那罗延冷冷地瞥过一眼:“别乱叫,我不是来看你的,我喂小白。”

白孔雀看见那罗延,立刻展开翅膀在地上旋转跳舞,那罗延目光柔和,嘴角含笑,对着那畜生伸出手掌。

“多门城的黄金宫殿里,也有一只这样的孔雀,它对着他开屏,要打仗了,他让我先选,我选择了他……”天帝的记忆清晰了一点。

毗湿奴头也不回,喂了孔雀就走。

“守着记忆过日子吧,伟大的命运之神。”还留下无比讽刺的一句话。

天帝苦笑,除了守着记忆过日子,还能怎样?可怕的是,当记忆彻底消失,他该怎么办?

没有人知道,至尊的主宰,天帝阿周那的恐惧。

他必须采取行动,他绝不是坐等的人。

某一天,毗湿奴醒过来,发现天帝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,对他说“马达夫,早安。”

毗湿奴麻木地转头,坐起来穿衣服。天帝靠着枕头说话:“那罗延,你答应过我,会吸取他的记忆,你让我等待了这么多年。”

毗湿奴继续穿衣,离开,天帝在身后喊:“那罗延!”

他去池子里打理莲花,之后去后院喂孔雀,看见天帝躺在石头上,闭着眼睛哭,哀伤得像刚刚失去至亲。

天帝弄干了眼泪,又开始喊他“马达夫”……

似曾相识的景象,却不是轮回……

不对!

毗湿奴丢下手中的食物,不管那只开屏跳舞的雄孔雀,几步冲到天帝:“天帝,你做了什么??”

天帝笑了:“你猜到了吧!我逆转了时间呵呵!”

毗湿奴呆成石像,像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那样,死死瞪着天帝。

“不可能!三相神鼎盛时,也只能使时间停止,时光倒流,那是不可能的!”

“没有什么不可能,我可是命运之神,你们做不到的,我就一定做不到吗?”

“你疯了!”

“是的,我疯了!你知道我想做什么,这只是一个实验,逆转了一个月而已,再过一阵子,等我神力升级,我就可以……我就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了,没有人能阻止我!”

天帝眼里的疯狂,令毗湿奴眼里盛满恐惧。

“你在怕什么,那罗延?”天帝冷静下来。

“我什么也不怕,就怕再次遇见你。”

“你终于承认了?还骗我那罗延和奎师那是不同的两个人,呵呵,不要担心,我们会回到过去,我会接受你的爱,并且加倍的回报。”

“算盘打得很好,凡事总有意外。”

“不可能有意外,我有信心。”天帝朝他伸手,“我知道,你是那罗延,也是奎师那,我们重新开始吧!”

“就算回到过去,结果还是一样的。”毗湿奴摇头,“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改写命运,记忆不可逆转,到头来,相同的命运再来一次,我绝不接受!”

此后,天帝专注地准备逆转时轮计划,毗湿奴时不时坐下来冥想,虽然神力所剩无几,有些事还是可以做到的。

“摩诃提婆……摩诃提婆……”

吉婆娑古老的山洞里,湿婆突然睁开眼睛,清醒之后,痛苦愤怒使他全身变得通红,脸孔狰狞扭曲。

洞口那道封印来自那罗延,是给他的保护,也是桎梏,花了一些时日才把它打开。

*

天帝很快就得到天神的消息“湿婆不见了”,原本他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灭世神,灭世神还活着,居然还带着完整的神力。

在这个紧要关头,为什么要出这种岔子?

他已经准备好了,为逆转时间,回到迦利时代之前,奎师那和他同时出生的那一天。

心里隐隐不安,总觉得这一场变故不是偶然的,他吩咐天神盯紧他的天后那罗延,湿婆会去找他,一定会!

天帝去了莲花池,他的天后坐在岸边,摇晃着一片莲花瓣,上面躺着他的小蚯蚓,嘴里哼着可笑的摇篮曲。

“爱哭的孩子要睡觉,天太亮了怎么睡得着?远方的人儿呀回来了,我等得真心焦。”

“爱哭的孩子要睡觉,庄稼再多多不过草,妈妈的宝呀长大了……”

“你要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把舍沙唤醒么?”天帝走到他身边:“唤醒一个湿婆不够?”

毗湿奴把蚯蚓藏进肚脐,起身就走。

“我还没说完呢!”天帝一把扯住他,把人拖回来,冷冽的目光把人冻成冰。

“你那位远方的人儿回来了,他藏在哪儿呢?为什么还不现身?被我搂在怀里,他忍得了?”

“在我肚脐里,你要不要看看?”毗湿奴挑眉。

“好啊,我这就看。”天帝把天后按在地上,一把扯掉裤子……

“最后一次。”毗湿奴望着天空自语。

“那罗延,你何其不公!你把那么短暂的奎师那给我,却把永恒的护世神给了湿婆,凭什么?”

“你嫌弃他命短?”

“我哪里还敢嫌弃啊那罗延!回到过去,哪怕只能拥有他一天……”天帝在毗湿奴身上折腾,悔意化作泪液纷纷坠下,“我后悔了,那罗延,我真他妈悔啊!”

天帝阿周那明白,他早已走上一条不归路,他还得朝前走,一步错,步步错。

他的逆转计划很不顺。

首先他以回到一年前探路,才过了一天,时间就跳跃到了半年后,之后又莫名其妙回到二十年前,再往后回到实施计划的当天……

他拉着毗湿奴在时空里乱舞,记忆在错乱的时空里扭曲,他要疯了,这一切,是有原因的。

然后,他发现一个提着叉子的野人出现在视线里。

那个野人直勾勾盯着他的天后,他的天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激动,只是寡淡地看过去:“你回来了。”

野人泪奔:“那罗延啊!我真后悔……”野人语不成调,他的情绪没有表达出万一,天帝却是明白的。

他的天后说:“摩诃提婆,我也后悔了。”

“对不起,那罗延!”

“不必道歉,你的选择没有错,我的牺牲也不用你来负责,都是成年的神,我们都是自愿的。”

野人提着叉子走过来,无视第三者的存在:“让我抱抱你,摸摸也可以,好不好?”

毗湿奴制止他,眼神是一如既往地寡淡:“做你该做的事,湿婆。”

“不,做事之前,让我好好看看你。”

毗湿奴冷厉地笑:“有什么好看的,一边待着去!”

“你不爱我了吗,那罗延?”

“够了!当我是死的?”天帝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这对昔日情人的拉扯。

昔日死敌隔着几步之遥,眼睛里的怒火足以焚烧整个天界。

眼看就要动手了,毗湿奴突然说了一句:“湿婆,借一步说话。”

天帝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得远远的,相对站在洁白的云团里,幸好他们的一举一动,一言一语,还是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。

“那罗延,我要灭世了。”

“先打一架吧。”

“好,我要是赢了,我就要灭世了。”

虚弱的毗湿奴的力量等同于一个普通的天女,怎么可能打得过神力保存完好的灭世神呢?结果出乎天帝和所有围观天神的意料。

他们在玩回合制,轮流朝对方丢东西,轻巧就能闪过,脸上没有杀气,同样也没有笑容。天神们懵了,这是在干什么?

他们丢了一年。

天帝大吼:“够了没有?”

湿婆不理他,毗湿奴好心回答他:“没够。”

围观者们的眼睛随着丢出的武器移动,一会儿朝左边看,一会儿挪回右边,都要抽筋了。

又过了半年,终于分出了胜负,是灭世神湿婆败了,因为他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,若隐若现。

“那罗延,我先走了。”

“好,谢谢你,兑现承诺。”

湿婆凭空消失了,天帝呆住了,这个结果,他不是应该开心吗?

天神们欢呼:“哦呵!天后万岁!天后吉祥!”现在,他们可以高枕无忧了,灭世之祸不会出现了。

“那罗延!”天帝呼唤原地不动的天后。

毗湿奴没有理会他,而是拿起了湿婆留下的叉子,高高举过头顶。

时间好像静止了。

“我赢了,所以,这一世的灭世,将由我完成。”毗湿奴宣告他的新职责。

天神们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
“不,那罗延!你是护世神!”天帝失声。

毗湿奴用更大的笑声回应他:“护世神的奥义是什么,你们明白吗?护世的力量来源是什么,你们知道吗?”

“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吧,小垃圾们,护世的力量,来自爱!”

“从前,毗湿奴的心里广阔无边,盛着满满的爱,爱自己,爱世界,他才不辞辛苦的履行护世之责。”

“如今的毗湿奴,心里满满的,是无边的恨!”

“毗湿奴早已不是护世神,他是真正的灭世神。”

滔天的恨意,唯有灭世,方可消解。

叉子旋转,跳起优美的灭世之舞,瞬间释放的能量将天神们点燃,他们在业火里挣扎喊叫,这姿态,一如当初他们施加暴行下的受害者。

“那罗延,停下!”天帝疯狂地冲过去,那罗延却在极速地远离。

两道巨大的身影置身于苍穹下,叉子爆发的力量点燃了整个宇宙,物质在爆裂、逸散,形成狂风暴雨,卷成深不可测的漩涡,将一切有形的物体吸入,消融……

天帝做了那么多年的三界主宰,自称命运之神,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景象。

原来,这就是毁灭啊!这么美,美得人想流泪……

苍穹中,那道熟悉的影子越来越大,大道似乎要填满整个宇宙,却又能让他看清面容。

灭世之力的加持,毗湿奴恢复了往日的光辉,黯淡的珍珠迸发出日月的光芒,刺得人眼睛疼,流泪不止。

毗湿奴渐渐显现出四臂相,随后是宇宙相,就像二分时代末,在俱卢之野的那一次展示。

“这一次,你想让我明白什么呢?”天帝流着泪跪下来。

这一次,毗湿奴没有跟阿周那说话,灭世之力已经毁尽一切。

这一次,阿周那一无所获,没有博伽梵歌的指点,也没有只字片语,他深深弯腰,虔诚与悔恨的亲吻,落在光辉的脚背上。

*

问一下,这狗血雷文还有几位勇士在看?冷抖,砍大纲完结

感谢支持的友友们^0^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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